近日有港媒报道，北京、上海、广州往返香港的城际直通车或将永久停运，相关客运部门预计将在短期内解散。港铁公司虽表示仍在等待政府通知，但有消息指，直通车车辆已停止日常维修，多项备用零件也不再采购，整套系统正悄然步入“退役”状态。
在广九、沪九、京九三条线路之中，广九直通车的历史最为悠久。广九铁路是中国第一条连接内地与香港的铁路，也曾是两地之间最重要的交通纽带。今天，它可能正驶向历史的最后一程。
广九铁路的命运，从一开始便注定不会平坦。19世纪末，中英双方为提升货物流通效率而推动铁路建设，罗湖桥被划作两地分界线，北段称“华段”，南段称“英段”。1906年“英段”动工，笔架山隧道当时是亚洲最大规模的隧道工程，却也因施工条件艰苦而夺去了50多条生命。1911年通车时，广州与香港虽分属两地，却并未设立边境检查，铁路原本只是城际交通工具，而非跨境运输概念。
然而，这条铁路的开通并没有带来长久的顺畅。1922年的海员大罢工、1925年的省港大罢工接连让列车停驶。当年香港工人响应号召返回广州，“戆鸠鸠，行路上广州”几乎成了那个时代的口号。1938年抗战爆发，铁路再度被迫中断，直到战后才恢复。
更大的改变发生在1949年之后，两地建立边境管理制度，直通列车停运三十年。旅客只能在深圳下车过桥，再到罗湖站重新购票，短短百米的步行距离成了几代人的共同记忆。直到改革开放启动，1979年4月4日广九直通车正式恢复运行，这条曾被迫中断的铁路重新承担起连接内地与香港的使命。
直通车恢复当年，被誉为“亲情线”和“黄金线”。许多北上探亲的港人会在行李箱里塞满当时内地难以买到的肥皂、罐头、洗衣粉，甚至有人穿着七八件衣服过关；也有香港商人搭乘直通车进入广州，抓住改革开放的机遇在此投资酒店、参与建设。广九直通车不仅便利了往来，也见证了广州城市格局的变化。
对外国旅客而言，广九直通车同样是进入中国的门户。1979年广交会恢复举办后，大部分外宾都选择经九龙乘车前往广州。曾有25个国家的元首和外交官通过这条线路进入中国，广九直通车因此成为当时全国配置最高的列车，率先引入空调、电视，并实行两文三语服务。乘务员身穿贝雷帽与时髦制服，列车还设有免税品销售，许多进口水果与零食都是当地难以找到的“奢侈品”。
更让人难忘的，是直通车上的“车上餐”。早期车程长达3小时，许多商务活动就在餐桌上完成。清蒸鲈鱼、豉汁凉瓜牛肉、热腾腾的卤水鸡腿，都是当时的“招牌菜”。“鸡脾卖！热鸡脾卖！”的吆喝声，至今仍让许多人记忆犹新。直通车鸡腿甚至在网络上衍生出各种“复刻版本”，可见其传奇程度。
时间来到九十年代，随着香港回归，越来越多内地旅客南下购物、观光，《甜蜜蜜》中人物从广九直通车抵达红磡的画面，也成为许多人对这条线路的情感投射。2003年开放个人赴港后，旅客数量激增；2008年奶粉事件后，更是一趟车满载行李箱回程的时代写照。广九直通车所承载的情绪，从当年的亲情往来，逐渐变成跨境生活的日常风景。
但时代的速度终究超越了这趟列车。2018年广深港高铁通车后，直通车客流量迅速下滑，运行时间长、班次减少、设施老旧等问题逐渐显现。在高铁仅需48分钟即可从广州抵达香港的对比下，直通车的优势不再明显。港铁公司曾多次调低班次，2019年客运量较前一年下降约四成。
疫情更成为压垮它的最后因素。2020年初停运后再未恢复，如今更传出所有车辆将被正式退役。许多人在得知消息后，在社交媒体写下怀念与感叹。对他们而言，这不仅是一种交通方式的消失，更像是一段时代记忆的封存。
纵然如此，广九直通车所象征的情感仍未真正远去。它见证了粤港之间的亲缘与牵挂，也承载着跨境家庭、恋人、同乡之间的故事。疫情期间，两地往来困难重重，有情侣隔着水马见面，有人辞职赴港成婚，也有人靠网络维持日常联络。2020年跨境婚姻数量大幅下降，数字背后是一对对被阻隔的人生。
当新的交通方式不断涌现，广九直通车终将退出历史舞台。但它所代表的情感与时代记忆，将继续在粤港两地人的心中延续。愿未来的两地往来更加顺畅，让那些被阻隔的亲人和恋人早日团聚，也让粤港之间的联系继续向前延伸。
你过去往返香港时，最常使用的交通方式是哪一种？202
艾德铎